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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冠疫情爆發4年半後的今天，與疫情相關的經濟扭曲正在從最嚴重的狀態中逐漸消退。通貨膨脹率已大幅下降，勞動力市場不再過熱，當前市場狀況比疫情前更加寬鬆。供應限制已經恢復正常，我們雙重使命所面臨的風險平衡也發生了變化。我們的目標是恢復價格穩定，同時保持強勁的勞動力市場，避免像過去通膨預期較不穩定時所出現的那種失業率大幅上升的情況。我們在實現這一目標方面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雖然任務尚未完成，但我們確實已經取得了不少進展。
今天，我將首先討論當前的經濟形勢和貨幣政策的前進道路。然後，我將討論從疫情開始以來的經濟事件，探討爲什麼通膨上升到幾代人未見的水平，以及爲什麼在失業率保持低位的情況下通膨卻下降了如此之多。
政策的短期展望
讓我們從當前的情況和政策的短期展望開始。
在過去三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裏，通膨率遠高於我們的2%目標，勞動力市場條件極爲緊張。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的主要關注點一直是降低通膨，這是完全正確的。在這次事件之前，當今大多數在世的美國人從未經歷過持續高通膨的痛苦。通膨帶來了巨大的困難，特別是對於那些最難以應對生活必需品，如食品、住房和交通成本上升的人來說尤爲如此。高通膨引發了壓力和一種持續至今的不公平感。
我們的緊縮貨幣政策幫助恢復了總供給與需求之間的平衡，緩解通膨壓力，並確保通膨預期保持穩固。現在通膨正更加接近我們的政策目標，過去12個月裏價格上漲了2.5%。在（通膨）今年早些時候暫停（放緩）之後，朝着我們2%目標的進展已經恢復。我越來越有信心，通膨正在可持續地恢復到2%的路徑上。
談到就業，在疫情前的幾年裏，我們看到了強勁的勞動力市場狀況給社會帶來的顯著好處：低失業率、高勞動參與率、處於歷史低位的種族就業差距，以及在通膨低且穩定的情況下，健康的實際工資增長，且這些增長越來越多地集中在低收入人群中。
今天，勞動力市場已經明顯冷卻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過熱。失業率在一年多前開始上升，現在爲4.3%，儘管仍處於歷史低位，但比2023年初高出近一個百分點。大部分增加發生在過去六個月內。
到目前爲止，失業率上升的原因，並不是經濟衰退期間通常出現的大規模裁員，而是主要反映勞動供應的顯著增加，以及招聘速度的減緩。即便如此，勞動力市場的冷卻仍然是明顯的。就業增長仍然穩健，但今年有所放緩。職位空缺減少，職位空缺與失業的比例已恢復到疫情前的範圍。招聘率和辭職率現在低於2018年和2019年的水平。名義工資增長已經放緩。總的來說，現在勞動力市場要比2019年（疫情暴發前）寬鬆得多——那一年通膨率低於2%。勞動力市場似乎不太可能在短期內成爲通膨壓力的來源。我們不尋求或歡迎勞動力市場狀況進一步冷卻。
總體而言，經濟仍在以穩健的步伐增長。但通膨和勞動力市場數據表明情況正在演變。通膨的上行風險已經減弱。而就業的下行風險則增加了。正如我們在上一次FOMC聲明中強調的那樣，我們關注的是雙重任務兩方面的風險。
現在是調整政策的時候了。前進的方向很明確，減息的時機和速度將取決於未來的數據、不斷變化的前景和風險的平衡。
我們將盡一切努力支持強勁的勞動力市場，同時繼續朝着價格穩定的目標邁進。隨着政策限制的適當減少，有充分理由相信經濟將在維持強勁勞動力市場的同時，恢復到2%的通膨率。我們當前的政策利率水平爲我們應對任何風險提供了充足的空間，包括勞動力市場條件進一步惡化的風險。
通膨的起伏
現在讓我們轉向探討爲什麼通膨上升，以及爲什麼在失業率保持低位的情況下通膨卻顯著下降。關於這些問題的研究正在不斷增加，現在是討論這些問題的好時機。當然，現在做出明確的評估還爲時過早。這一時期將會在許多年後一直被分析和討論。
新冠疫情的到來迅速導致全球範圍內的經濟停擺。這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和嚴重下行風險的時期。在危機時期，美國人一如既往地適應和創新。政府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力回應，尤其是在美國，國會一致通過了《CARES法案》。在聯準會，我們以前所未有的力度運用了我們的權力，穩定金融體系，幫助避免經濟蕭條。
在經歷了一次歷史性深度但短暫的衰退後，經濟在2020年年中開始復甦。隨着嚴重、長期衰退的風險消退，經濟重新開放，我們面臨着重蹈全球金融危機後緩慢復甦的風險。
國會在2020年底和2021年初提供了大量額外的財政支持。2021年上半年，（消費）支出強勁復甦。持續的疫情塑造了（消費市場的）復甦模式。對疫情的持續擔憂影響了面對面服務的消費。但被壓抑的需求、刺激政策、工作和休閒方式因疫情變化，以及服務消費受限帶來的額外儲蓄，共同推動了消費者商品支出的歷史性激增。
疫情也對供應狀況造成了嚴重破壞。疫情爆發之初，800萬人退出了勞動力市場，到2021年初，勞動力規模仍比疫情前減少了400萬。勞動力規模直到2023年年中才恢復到疫情前的趨勢。
供應鏈因工人流失、國際貿易聯繫中斷以及需求結構和水平的劇變而混亂不堪。顯然，這與全球金融危機後的緩慢復甦完全不同。
通膨隨之而來。在2020年通膨率低於目標之後，通膨在2021年3月和4月大幅攀升。最初的通膨激增集中在供應短缺的商品上，如機動車輛，價格漲幅極大。我和我的同事們最初判斷，這些與疫情相關的因素不會持續，因此認爲通膨的突然上升可能會很快過去，不需要貨幣政策的干預——簡言之，通膨是暫時的。長期以來的標準觀點是，只要通膨預期保持穩固，央行可以無視暫時的通膨上升。
「暫時性通膨」這一觀點在當時被廣泛接受，大多數主流分析師和發達經濟體的央行行長都持這一看法。普遍的預期是，供應狀況會較快改善，需求的迅速復甦將走到盡頭，需求會從商品轉向服務，從而降低通膨。
一段時間內，數據與暫時性通膨的假設一致。2021年4月至9月，核心通膨的月度讀數每月都在下降，儘管進展比預期緩慢。
到年中，這一假設的支撐開始減弱，我們的溝通也反映了這一點。從10月開始，數據明顯不再支持暫時性通膨的假設。通膨上升開始從商品擴展到服務領域。很明顯，高通膨並非暫時現象，如果要保持通膨預期的穩定，就需要強有力的政策回應。我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從11月開始調整政策。金融條件開始收緊。在逐步結束資產購買後，我們於2022年3月啓動了加息。
到2022年初，總體通膨率已超過6%，核心通膨率超過5%。新的供應衝擊出現了。俄烏戰爭爆發導致能源和商品價格大幅上漲。供應狀況的改善，以及需求從商品向服務的轉變比預期更長，部分原因是美國的疫情進一步發展。疫情也繼續在全球範圍內擾亂主要經濟體的生產。
高通膨率是一種全球現象，反映了共同的經歷：商品需求迅速增加，供應鏈緊張，勞動力市場緊張，商品價格急劇上漲。全球範圍內的通膨與1970年代以來的任何時期都不同。當時，高通膨根深蒂固——我們堅決致力於避免這種情況。
到2022年中，勞動力市場極度緊張，自2021年中以來，勞動力需求增加超過650萬。這種勞動力需求的增加，部分能由疫情消退後工人重回職場滿足。但勞動力供應仍然受到限制，到2022年夏季，勞動參與率仍然遠低於疫情前的水平。從2022年3月到年底，職位空缺幾乎是失業人數的兩倍，這表明勞動力嚴重短缺。通膨在2022年6月達到峯值，爲7.1%。
兩年前在這個講壇上，我討論了應對通膨可能帶來的一些痛苦，如失業率上升和經濟增長放緩。一些人認爲，控制通膨需要一場衰退和長期高失業率。我表達了我們堅定不移的承諾，即全面恢復價格穩定，並堅持下去，直到任務完成。
FOMC沒有退縮，堅定地履行了我們的職責，我們的行動有力地表明瞭我們對恢復價格穩定的承諾。我們在2022年將政策利率提高了425個點子，2023年又提高了100個點子。自2023年7月以來，我們一直保持政策利率在當前的緊縮水平。
2022年的夏天成爲了通膨的頂峯。兩年內通膨率從峯值下降了4.5個百分點，這一過程中失業率依然保持在低位，這是一個受歡迎且歷史上不常見的結果。
爲什麼通膨下降了，而失業率沒有顯著上升？
與疫情相關的供需扭曲，以及能源和商品市場的嚴重衝擊是高通膨的重要驅動因素，它們的逆轉也是通膨下降的關鍵部分。這些因素的消退（時間）比預期要長，但最終在隨後的通膨下降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我們的緊縮貨幣政策促使總需求適度下降，這與總供應的改善相結合，降低了通膨壓力，同時允許經濟以健康的速度繼續增長。隨着勞動力需求的放緩，職位空缺相對於失業的歷史性高水平已經正常化，主要通過職位空缺的減少，同時沒有出現大規模和破壞性的裁員，從而使勞動力市場不再成爲通膨壓力的來源。
這裏也要提一嘴通膨預期的關鍵重要性。標準經濟模型長期以來的觀點是，只要產品和勞動力市場平衡，通膨就會回到目標水平——無需經濟放緩——只要通膨預期穩定在我們的目標水平上。這是模型所說的，但自2000年代以來，長期通膨預期的穩定性從來沒有受到持續高通膨的考驗。通膨之錨是否會保持穩定遠非確定。對於通膨預期脫鉤的擔憂加劇了這樣一種觀點，即通膨下降需要經濟放緩，特別是在勞動力市場方面。最近經驗的重要啓示是，穩固的通膨預期，加上央行的強力行動，可以在不需要經濟放緩的情況下實現通膨下降。
這一敘述將通膨上升的原因，主要歸因於過熱和暫時扭曲的需求，與受限的供給之間的異常碰撞。雖然研究者在方法上有所不同，在結論上也有所分歧，但似乎正在形成一種共識，我認爲這種共識將通膨上升的主要原因歸因於這種碰撞。總的來說，隨着市場從疫情造成的扭曲中恢復，我們努力適度抑制總需求，以及預期的錨定，這些共同作用，正在使通膨越來越明顯地走上可持續達到我們2%目標的路徑。
在保持勞動力市場強勁的同時實現通膨下降，只有在通膨預期錨定的情況下才有可能，這反映了公衆對央行能夠在時間內實現2%通膨的信心。這種信心是幾十年來建立的，並通過我們的行動得到了加強。
這是我對事件的評估。你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結論
最後，我想強調，疫情經濟被證明與以往任何時期都不同，這一非常時期還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聯準會在《長期目標和貨幣政策策略聲明》中承諾，每五年通過全面的公開審查來審視我們的原則並做出適當調整。隨着我們今年晚些時候開始這一進程，我們將對批評和新想法保持開放態度，同時保持我們框架的優勢。我們知識的侷限性——在疫情期間顯而易見——要求我們保持謙遜和質疑精神，專注於從過去經驗中汲取教訓，並靈活地將其應用於當前挑戰。
